文獻


鄧椿畫繼曾說:「其人也無文,其曉畫者寡矣。其人也多文,其不曉畫者寡矣。」由此可見為國畫家之難,不祇需運萬物於腕底,補造化之不足,更得博覽典籍,培養磊落的氣魄。當今之世真正的畫人可謂寥寥,而丁衍鏞卻是其中佼佼者。

丁衍鏞自日本遊學歸國,數十年來,無一日放下畫筆。早年攻習西洋畫,歸國之初以油畫名於時。稍後覺西畫的內涵未若國畫博大精深,表現的情感也不如國畫富民族性,因而致力水墨寫作,以八大山人為法。曾有一時期,世人稱他為今之八大。

八大山人的獨特造形及超卓筆墨,可稱為五百來罕見,丁衍鏞頗得其神趣。但他不以此為滿足,埋首筆硯,近十年來一舉衝破八大的藩籬,只開天地,這點從他現時作品便可證明。

就花鳥而言,丁先生用筆純取中鋒,及王麓台所謂筆下有金杵,極富剛柔變化,使一花一石各顯情趣,一虫一鳥處處生機,此實非一般畫士所能企及。至於造形的高簡古拙更是超前而上。丁先生常自言其花鳥之爭取處,在於神趣,然余謂神趣兩字似猶不足描盡他作品的奧妙。

八大山人的山水取法子久恩翁,其筆墨固非前人所及,然構圖造型仍未盡去元明兩代的習氣。丁先生於山水方面,始師造化而成於師心,山石、溪流、墨字、樹木初看俱如草草數筆,不經意而成,然一線一點接精思而出,一樹一石,盡向背的神貌。古人寫山水不以山水為外物,以一己的神思融於其中,故山水之中有作者,而丁衍鏞的山水更可證物中有我,我中有物之意。

近年來常得觀丁先生作品,最令人神往的是它繪作巨幅人物時。他所作人物由神佛、鬼妖、美人、高士而至漁樵之輩,看來若不經思,然氣魄之大,造型之奇,線條之勁,水墨之變,在在使人目為之眩。先生本擅長西洋畫,素描方面根基穩固,又特別熟習馬諦斯的畫法。他能西畫之神,然寫來卻是國畫韻味,絲毛不雜西洋畫的形態,由此可見他對中國畫法筆墨的造詣了。我國自三十年代以還,西洋畫家每多回轉至國畫領域,然真脫盡西畫習氣,內涵西畫精英,開展國畫新途者,屈指可數,丁衍鏞則是其中翹楚。

丁先生常說,畫之為物須具三「性」,一是個性,二是時代性,三是民族性,有個性的畫方能讀往讀往讀來,一空依傍。有時代性的畫,方能與時代相接合,突出畫家所處時代之精神,然後方非為古人之餘唾。有民族性的畫則可保民族畫風於不墜,不然徒向異族異域,取其皮毛,又怎可出人圍範?強合西畫之貌於國畫之中,即可取悅好新奇者於一時,然終為識者譏矣。這段話實可以作為先生畫作的註腳,也可為習畫者的金鍼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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