兒童畫的新認識

A 兒童的心理

從新估定兒童畫的價值，第一就要明白兒童的心理。在二十多年前，有一天我很誠心誠意的去問一位天真無邪的小朋友，你最喜歡的是什麼？他很率直的回答，「我最喜歡的就是齊格非」。我馬上就明白了他用意的所在是「崇拜英雄」，這位齊格非能以英雄本色，擊中一條毒的要害，使全人類得到永久的安全。後來我又留心到兒童最喜歡看那一部小說，統計起來，水滸傳佔首位，水滸傳中有一位武松，他生平事蹟，有許多令人可歌可泣的，但使兒童傾慕的是景陽岡上打虎的一幕，因為他能夠赤手空拳，活生生打死一頭兇猛的老虎，為民眾解除莫大的災禍。這兩宗故事的發展，雖然不是同在一個國度裡，時代也不相同，內容是如出一轍的。都成為兒童一致尊崇的中心。這樣看來，可以得到一個結論，任何一個兒童，都是崇拜英雄，伸張正義，博愛同胞，造福人群的普遍心存在著。還有一件事情，是最難能可貴的，鄯善惡惡，判斷分明，信仰堅定，終始如一，任何外來的壓力，絕對不會屈服和動搖的，三軍可以奪帥，兒童的意志不可奪。

由前段所述，可以明瞭兒童的心理，他的心境光明如鏡，更有靈活的頭腦，在日常生活中所接觸的事物，如攝影機一樣的攝盡了內心。例如他昨天晚上看著大戲，見到關中守華榮道的情節，第二天他在遊戲的時候，使將自己扮成關公，小朋友扮成曹操，互相廝殺一回，這種表現，可說是「模仿」的，因為他看戲時只注意唱做的人演劇的技巧方面，並未深入到故事的內容美，所以他的表現，只達到模仿的階段而已。到了後來他看三國誌的時候，看到關公把曹操放走了，他的心中馬上浮現一種幻想──假如我是關公，曹操這一回必定斷送了性命──好容易把黑色的木炭找到了，便在白色的牆壁畫起關中追逐曹操，結果關中把曹操殺掉的一幅壁畫，眼見手落的便完成了。這回他得力於三國誌的演繹，認識了關公是忠臣，曹操是漢賊，賊我不兩立的下意識，從心裡放射出來，變成了具體的表現，這種表現就成為了「創造」。

B 兒童書的評價

兒童書本身的價值，最好是從原始藝術講起，說到現代藝術的中心，互相印證，才能得到正確的批評。關於原始藝術的研究，根據諸家的著述，有如下的紀錄：原始人的遺跡，在現在所發現的，還是很小的一部份。如歐洲的西部，北非的北部，內亞細亞等處，以及美洲北部諸地。在歐洲所發現的原始時代的雕刻和繪畫，所描寫的形象，都是當時很常見的一種普通的獸，這一類野獸的描寫，多發現於原始人所居住洞穴側壁，皆塗滿了這種繪畫或線條的雕刻，多描寫獸類群聚或單獨的生活狀況，獸類的身上皆長著長的，厚的一層豐毛，及強固雄偉的軀體。描寫野牛的形狀，大小多與原形相等，頸和胸部描寫得特別大，表現牛雄偉的力量，頭部很小，或縮入胸部，角鋒橫豎；腳部描寫得特別小，表現得很會奔跑似的。有些描寫野牛驀地騰起四肢，沛然莫之能禦的姿態，生動異常。因為發現的地域少，研究的時間也太短促，歐洲的學者從事研究這種學術，只有百多年的歷史，想得更多的資料是不可能的了。現在我們只得更進一步來研究蠻人的藝術和兒童的藝術了，在畫家當中，研究蠻人藝術的，前有哥更，後有碧卡梭，研究兒童藝術的有馬蒂斯。只要將這三位大名鼎鼎的畫家的作品來留心觀察，可以見到原始藝術，蠻人藝術，兒童藝術的痕跡，反轉來說，兒童的繪畫，有原始藝術底傳統，有蠻人藝術底動力，有現在藝術底精神。

新繪畫技法的養成

創造藝術，技巧不一定須要如何地嫻熟巧妙，熟練並不是一個好名詞，。因為過於熟練，很容易庸俗；過於巧妙了，容易成為纖巧。偉大的藝術家，必是生中求熟；熟中求生，品格自高。巧中求拙，一到拙的境界，自然渾厚質樸，逸氣橫生了，總之過於重視技巧的作家，和畫匠也沒有什麼分別。

莊子養生篇：「庖丁為文惠君解牛，手之所觸，肩之所倚，足之所履，膝之所踦，砉然嚮然，奏刀騞然，莫不中音，合於桑林之舞，乃中經首之會，文惠君曰：禧，善哉，技蓋至於此乎！」文惠君以千乘之君的地位，對於卑下的廚師稱譽備至，在理，卑下的廚師，應當拜受不辭，躊躇滿志了。天下事往往有出人意料之外的，使這個在下的廚師，大有不得不加以說明的理由在──「庖丁釋刀而對曰，臣之所好者，道也，進乎技矣.........。」

「技法」就大大不同了，到底與文惠君所說的：「技蓋至於此乎。」的技字有別，「技法」的意義，分析起來，不重在「技」，而重在「法」。苦瓜和尚話語錄：「太古無法......蓋以無法生有法，以有法貫眾法也」。不是法，而是庖丁所說的：「臣之所好者，道也，」的確，這個「道」字，就是大學裏頭所講的：「大學之道，在明明德，在新民，在止於至善......物有本末，事有終始，知所先後，則近道矣──來取得依序而行的道路。

現在把新繪畫製作的方法，和先後的程序，寫在下面，以供參考。

A 選擇題材

創作的前奏，選擇題材，是最先的一著，自然中的一切，都是繪畫的題材，所選定的題材是人物的時候，要描寫那一類型的人物來做這幅畫的中心呢？也是重要的步驟，善的，惡的，美的，醜的都不妨在同一畫面表出，最後的晚餐，耶穌與猶大共席；南宋的偏安，岳飛與秦檜同朝，一經文人藝士的描寫，都可以成為不朽的傑作。

B 造型與構圖

新的繪畫，到底與舊的不同，有時是適得其反的，舊的繪畫，構圖好了便算了事。但是新的繪畫，第一就要注意造形，形造造得不好，構圖購得怎樣好，也是無用的，造型與構圖，兩者是息息相關的。曾經看過八大山人一幅大中堂，（約是五尺全紙），在畫面上右角畫上一尾四五寸多長的小魚，向著下左的方向用力前進，其他什麼都沒有畫，只是簽上八大山人畫五個字，蓋上一方私章，這幅畫便算完成了。令人看上去，只覺得眼前一片汪洋，有魚游水面；龍在深淵的感覺，可說是達到畫外有誤的境界。造形也可以任意創造，不為物象所牽累，全乎其神，氣韵自生了。

C 色彩的安排

色彩在新繪畫裏面，佔據了很重要的位置，雖然水墨和素描也可作成一幅好畫，如果限於有色彩的繪畫來說，色彩是佔有整個畫面的，其重要性可想而知。例如塞尚的作品中，把各種的色彩，鍛鍊成寶石般的晶瑩，瑪蒂斯畫面色彩的排列，奏成凱歌似的壯烈。實際將顏色使用時，切不可將顏色在調色板先行調合，否則變成灰暗，最好的方法，將原色在畫面重複使用，自然鮮麗，必要時原物體的色彩可加以改造或增強，使色調獲得統一與調和。

D 線的運用

無論古代及現代的繪畫和雕刻，都喜歡單純用線條為骨幹，來表現一切事物的意識形態，就我國而論，線條還有很多專有的名詞。例如蝌蚪，臥蠶，蚯蚓，釘頭，鼠尾，行雲流水等，均以中鋒為主，古籍多為秦火所毀，在今日可以供我們參致的資料，計有三代古鉥，中古陶器，秦漢石刻，晉唐法書還有很多跡象可尋，西歐賢哲，研究線條日多，亦多取法我國，運用的方法不一，卓犖獨造者為最上。

E 筆的用法

凡是研究書畫的人，都要知道筆的用法，雖然古人曾經有過這樣的說法「書之弗工也，紙無罪，筆無罪」。不過工具的選擇和使用，是必須講求的，毛筆最特色的地方是有「鋒」，有短鋒和長鋒的區別，以長鋒的為上品，毫有羊毫、紫毫，狼毫的不同，以羊毫為最純良，質軟而富有彈性，便於曲折迴旋，可任意揮灑，含水墨亦較他種為多，以之作長線條，不致中途枯竭，將它來描寫油畫中的線條，更覺適宜，粗如臥蠶，拙似蝌蚪，畫細長的線條，有如楊柳臨風，搖曳多姿。蘇東坡論書有：「......剛健含婀娜，」的名句，可從良好的二具中獲得。

F 實物寫生的方法

例如描寫以花的主題的一幅靜物畫，必須有良好的方法去處理，把一切困難的問題都克服了，才能描寫出一幅好畫的。當你選擇一些花朵來寫生或創作的時候，花的種類不一定要很多，但色彩卻有紅，白，黃數種湊在一起，再加上綠色的葉子，紫色的花瓶，此外還有安置花瓶的桌子及椅子，背景等。可說是五色繽紛，雜亂無章，如何去處理這個繁複的畫面呢？如何能使這麼多種的色彩獲得調和呢？都是令人感覺到頭痛的問題。要解決這個問題，先決的條件就是如何使眼前各種的物象，一一適應到自己的畫面上。譬如花和瓶子過小，畫布？是很大的場合時，處理的方法，一、把主題的花和瓶子擴大或伸長；二、把桌子和椅子多佔畫面一點位置，使畫面各部份均衡起來就得了。關於色彩的部分，又如何能使它得到統一與調和的問題了。處理的方法，一、把花的顏色盡量減少，使之單純；二、把葉子的顏色，伸展到背景及其他部份去，使各種色彩都能統一在紅色或綠色的調子之中，便可收到色彩上最大的效果。再加上線條的運用，心手相應，自然佳妙。